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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些细节的(de)背后，离不开医者刘薇三十年如一日的坚持(jiānchí)——对于儿童，既要治愈其疾病(jíbìng)，也要治愈其心灵，儿科医生甚至可以参与某些生命的成长。 《瞭望(liàowàng)东方周刊》记者鄂璠 编辑高雪梅 2024年8月，刘薇（左一）给住院期间过生日的小朋友送她精心设计的限量版手办(shǒubàn)礼物（天津市儿童医院(értóngyīyuàn)/供图） 在天津市儿童医院（天津大学儿童医院）龙岩院区门诊楼前，一串挂在大树上的(de)风铃不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。走进门诊楼，仿佛进入了海洋世界，抬头就能(néng)(néng)看到各种海洋生物造型。位于住院楼的儿童健康管理中心，更是玩偶、手办应有尽有(yīngyǒujìnyǒu)，孩子们躺着做心电图(xīndiàntú)时，还能通过天花板的屏幕看动画片。 2025年3月27日，天津市(tiānjīnshì)儿童医院龙岩院区门诊楼前，大树上(shàng)挂着一串风铃（鄂璠/摄） 这些细节的背后，离不开医者刘薇三十年如一日的坚持(jiānchí)——对于儿童，既要治愈(zhìyù)其(qí)疾病，也要治愈其心灵，儿科医生甚至可以参与某些生命的成长。 刘薇，现任天津市儿童医院(értóngyīyuàn)（天津大学儿童医院）党委书记、院长，国家卫生健康(jiànkāng)委第二届罕见(hǎnjiàn)病诊疗与保障专家委员(wěiyuán)会委员、国家罕见病医疗质量控制中心专家委员会委员、中华医学会罕见病分会常委及儿科分会委员、天津市医学会常务理事、罕见病分会副主委等。自1995年参加工作以来，许多患儿的纯真笑容依然(yīrán)历历在目。刘薇告诉《瞭望东方周刊》，“儿童的生命(shēngmìng)既脆弱又顽强(wánqiáng)。所谓脆弱，是因为孩子的生命储备不足，比如好多脏器发育还不够成熟、不够完整，这个时候碰到(pèngdào)危险(wēixiǎn)情况容易患病，但如果能在关键时间节点得到救治，顽强就会展现出来，令人震惊的奇迹就会发生(fāshēng)，作为医生，便能看到一个生命重新接续、灿烂绽放。” “被决定”的医路(yīlù)：从不情愿到认同 “我非常喜欢文学、音乐、绘画，一直想学文科，如果让我自己选择，我不会学医。”回顾自己的医学之路(lù)，刘薇说，她的职业生涯始于母亲(mǔqīn)的一个(yígè)决定。 那是1990年夏天，刘薇填报高考志愿时，母亲坚持让(ràng)她学医，并(bìng)且指定要学(yàoxué)儿科，将来当儿科医生。这种“被决定”的(de)人生轨迹，在当时的“70后”一代中并不罕见。刘薇的父亲告诉她：“你母亲给了你生命，你应当尊重她的想法。” 于是，刘薇迈进了天津医科大学(tiānjīnyīkēdàxué)医学系的大门。 “母亲决定我(wǒ)学医，父亲告诉我怎样去学医。”刘薇回忆道，“父亲跟我说，你虽然要重视每一次考试，但(dàn)要记得，真正(zhēnzhèng)考你的不是现在(xiànzài)的试卷和试题，而是将来你坐在诊室里，需要你去救治的那些(nàxiē)孩子。你要以真正掌握知识为最终目的，认真读书，不能存在任何侥幸心理。” 父亲的(de)这番话成为刘薇(liúwēi)医学启蒙的关键。对于不(bù)少学医的女生而言，第一次接触尸体，难免害怕，而刘薇用戴着乳胶手套的手，触及(chùjí)尸体时，内心只有敬畏。她不仅不惧怕解剖(jiěpōu)室，为了仔细研究人体解剖结构，常常废寝忘食，甚至曾在那摆放着四具尸体的空间里小憩。在她看来，胆大加心细，是自己在学医过程中逐渐发扬光大的一种状态。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(zài)实习(shíxí)(shíxí)阶段。1994年，刘薇先在当时(dāngshí)的天(tiān)津市天和医院（2012年与原天津医院合并组建为天津市天津医院，以下简称“天和医院”）外科、ICU（重症监护病房）实习了半年，随后(suíhòu)又在天津市儿童医院（自(zì)2018年12月起同时挂牌“天津大学儿童医院”，以下均简称为“天津市儿童医院”）心脏内科实习半年。实习期间，每当带教老师上夜班，她也(yě)会留在医院；夜里(yèlǐ)收治病人，只要不是急症，她都会先进行简单处理，再请老师来。她知道做儿科医生要会取血，因此在天和医院实习时，主动跟着护士学习，在很短的时间内，她就做到了“一针见血”。 在天和医院(yīyuàn)实习期间，刘薇遇到一位老年患者(huànzhě)，这位老爷爷操着天津口音对她说：“闺女，你将来一定是特别好的医生。”这句简单的认可，在刘薇心中埋下了职业认同的种子(zhǒngzi)。 儿科通常被称为“哑科”，患儿往往(wǎngwǎng)说不清哪里不舒服，加之起病较隐匿、承受能力弱、病情变化快，民间有“宁治十男子(nánzi)，莫治一妇人；宁治十妇人，莫治一小儿”的说法(shuōfǎ)。 进入天津市儿童医院实习的刘薇，却仿佛(fǎngfú)来到“新天地”，她不仅给患儿取血、看病，还给他们(men)(tāmen)喂饭，陪伴(péibàn)他们，“跟孩子们建立起来的情感非常真挚，我也慢慢接受了母亲让我当一名儿科医生的决定。”她说。 1995年，刘薇大学毕业(dàxuébìyè)，进入天津市儿童医院，成为一名儿科医生。此时，如她父亲所言，真正的考试(kǎoshì)开始了。 刘薇坦言，在接受这个职业之前，自己(zìjǐ)是懵懂的；在接受这个职业之后(zhīhòu)，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处于“害怕”状态，“之前在书本里学到的知识，真正面对一条条鲜活生命的时候(shíhòu)，便是不能承受的重量。生命之重不可辜负，患者敢吃医生开(kāi)的药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莫大信任。” 黄敬孚、路雪英、周秦(zhōuqín)玉、张巧芳、徐晓华……这些老专家，常常让刚成为医生的(de)刘薇心生敬畏，她(tā)跟在他们后面，学做人、学做事，努力把(bǎ)自己“炼成”一名优秀的儿科医生。入职一年多之后，到了“定科”阶段，刘薇在PICU（儿童(értóng)重症监护病房）、心脏、神经三个科室(kēshì)里，最终选择了PICU。在她看来，这是一个能够“托底”的科室。 在PICU，刘薇(liúwēi)经常看到(kàndào)处在生死边缘(biānyuán)的孩子。2000年春天，一个7岁男孩，因频繁抽搐陷入昏迷，在地处天津城乡接合部的一家医院以颅内感染抢救，此后又因严重的心律失常来到天津市儿童医院，被收入到心脏科。那时，PICU和心脏科共用一个抢救室，刘薇发现，患儿使用(shǐyòng)抗(kàng)心律失常药物后没有效果，她立即找到家属详细询问患儿病史，再结合敏锐的观察、分析(fēnxī)，她判断患儿高度疑似氟(fú)乙酰胺中毒。 此时，患儿生命(shēngmìng)体征急转直下，已出现呼吸循环衰竭、肺出血等症状，濒临死亡(sǐwáng)边缘。刘薇立即向心脏科医生建议，尽快洗胃(xǐwèi)，胃液和血样即刻(jíkè)送检，做毒物分析，尤其要检测氟乙酰胺。随后患儿转入PICU，与家属谈话后，刘薇当即决定为患儿打解毒针。 使用解毒针后，患儿(huànér)的(de)心律失常很快被纠正，血压上升(shàngshēng)，随后的毒物检测报告也证实了(le)刘薇的判断。经过三昼夜的抢救，在(zài)刘薇值夜班(zhíyèbān)的晚上，患儿终于开始恢复生命迹象。那场景她(tā)至今都记忆犹新，“我特意向患儿家属询问了孩子(háizi)的小名，值班时我在床边轻声呼唤他。那天凌晨两三点钟，当我再次呼唤时，突然发现他的眼珠在眼皮下轻轻转动了一下，我高兴得半夜就把他母亲叫来了，帮她换上隔离衣、戴好口罩。当孩子的母亲继续呼唤孩子的乳名时，我们惊喜地发现孩子的手指也开始有了细微的动作。” 此后一周，呼吸机从患儿身上(shēnshàng)拔除了；约三周后，患儿康复出院；半年后复诊，一切正常。这名患儿出院时，他的母亲感激涕零。而(ér)此时刘薇最大的感慨是，要感谢患者及其家属的信任与依赖，因为每一位(yīwèi)患者都在用痛苦乃至生命帮助医生提高(tígāo)水平及能力。 “医生要时刻记得自己的(de)能力是有(yǒu)限的。即便(jíbiàn)每一次都拼尽全力，也做不到能救所有人于生死，但医生要尽力救治每一位患者，并努力让不得不离去的患者走得有尊严(zūnyán)，要有人性、有温度地为患者提供医疗服务。”刘薇常常对同事说。 成为儿科医生后，刘薇养成了两个习惯：一是不吃午饭，因为(yīnwèi)工作非常忙，常常(chángcháng)一端饭碗就来病人；二是上夜班从来不睡觉，因为不想在睡得迷迷糊糊时被叫醒，不知道该抢救(qiǎngjiù)哪个病人。这样的状态让刘薇的母亲很后悔。母亲是家中的长女，每次弟弟妹妹生病，都由她带着去(qù)医院(yīyuàn)，在她心目中，儿科医生是神圣的，对一个(yígè)家庭非常重要，却没想到这个职业如此辛苦。 刘薇却很感谢母亲，因为她有(yǒu)了一技之长，还帮助过很多孩子。“孩子的(de)心灵纯真、美好，作为儿科医生，我们(wǒmen)可以(kěyǐ)参与某些生命的成长，并有机会对其人生方向产生良性影响，其间的功德，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去衡量。”刘薇说。 两个十来岁女孩的故事令刘薇记忆犹新，那是在1999年，她们(tāmen)先后因(yīn)舒乐安定中毒(zhòngdú)住进天津市儿童医院PICU病区。女孩小童(xiǎotóng)（化名(huàmíng)）在天津SOS儿童村（救助(jiùzhù)孤儿的公益机构）长大(zhǎngdà)，因琐事与“妈妈”发生争执，另一个女孩小雨(xiǎoyǔ)（化名）因父母离异，她们一时想不开而轻生。对她们，刘薇没有止于生理机能的恢复，而是想方设法打开她们的心结。聊天中，刘薇知道小童喜欢动漫、小雨对外国文学(wénxué)感兴趣。“恰巧我喜欢绘画和文学，便为她们各自创作了一幅画，两个孩子格外喜欢，终于向我敞开心扉，道出了轻生的缘由。但(dàn)‘解铃还须系铃人’，我以恰当的方式将这些信息传递给她们的监护人，希望能从根源上化解矛盾。” 这种(zhèzhǒng)超越纯粹医疗的关怀很快产生了效果。小童出院后化解了与“妈妈”的矛盾；小雨(xiǎoyǔ)在出院时说：“什么事都有好的一面，如果我不来医院，怎么会认识刘医生(yīshēng)！” 刘薇告诉《瞭望东方周刊》，孩子给予的(de)那份认可(rènkě)，是自己在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，都能坚持下去的一种勇气。 2010年，一次(yīcì)公选考试，让刘薇“意外”地换了工作单位(dānwèi)，在当时的(de)天津市卫生局（现天津市卫生健康委员会）工作了8年，这也为她积淀了丰富的行政管理经验。在2018年初，她又以副院长（主持工作）的身份重新回到天津市儿童医院(értóngyīyuàn)工作。 走上管理岗位(gǎngwèi)后，刘薇首先推动的工作之一，是通过智慧门诊建设，解决患儿就医实名制(shímíngzhì)预约挂号难题，这是提高医院(yīyuàn)服务能力和改善患者就医感受的关键。 每年冬季，各种病原微生物蠢蠢欲动、相互叠加，和(hé)全国各地大部分儿童医院、儿科门诊一样，天津市儿童医院也会(huì)迎来季节性就诊高峰，令患儿家长和医生(yīshēng)都感到“头痛”。 2018年6月1日(rì)，天津市儿童医院(értóngyīyuàn)掌上健康智慧门诊正式上线，门诊拥挤情况大为改观。当年(dāngnián)年末，医院以龙岩单院区应诊，跨年夜挂号系统达到峰顶，其后首次日诊破万，却(què)创造了(le)平均(píngjūn)候诊约(yuē)1.5小时的难得成绩；2019年9月30日，天津市儿童医院马场院区整修一新、如期开诊，年末医院以龙岩、马场双院区应诊，日诊诊疗量达到1.1万人次，平均候诊时长却不到1小时；2023年，双院区日接诊量达到1.3万人次的历史极值，更是实现了平均候诊时长不足(bùzú)40分钟的行业突破。 2018年10月，刘薇任天津市儿童(értóng)医院院长。2024年12月，她又挑起了(le)该院党委书记(dǎngwěishūjì)的重任。至今已有144年历史的天津市儿童医院，在罕见病(bìng)领域耕耘(gēngyún)已久。儿童罕见病的医治，也是刘薇所致力的重要方向。在她看来，作为天津地区唯一一家三级甲等(jiǎděng)综合性儿科医院，诊疗疑难、危重、罕见病例，完成(wánchéng)高级别手术，是应有担当。她带领团队抢救式整理了医院近(jìn)30年的罕见病病历，建立了首个针对儿童罕见病的规范化临床资源数据库，形成可支撑儿童罕见病诊疗方案的数据分析模型，解决了儿童罕见病诊疗与管理决策依据问题(wèntí)。目前，全院上下正为儿童罕见病早(bìngzǎo)筛、能检、快诊、有药、可治的全方位诊疗能力提升而不懈努力。 2022年(nián)，刘薇主编了国内首部儿童(értóng)罕见病专著《儿童罕见病诊疗与管理》，她(tā)为106种儿童罕见病精心设计了“图解要点”，借助“专病专图”，清晰地勾勒出每种罕见病的诊疗要素(yàosù)。这并非刘薇的唯一作品。2004年的一天，坐在诊室里的她突然冒出一个想法：做医学科普，让患儿家长多(duō)掌握一些(yīxiē)(yīxiē)医学常识、多增加一点照护的本领，从而让孩子(háizi)们少经历一些磨难、少忍耐一点痛苦。于是她开始利用(yòng)业余时间，将自己的专业知识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写成科普读物，这些年相继完成了《宝贝健康速查辞典》《养育(yǎngyù)健康儿童》《儿科主任说：宝宝生病这么办》《儿童健康管理手册》《看·健——写给孩子的爱眼书》等多部作品的编辑、写作。 多才多艺的刘薇还把(bǎ)多年养成的爱(ài)好赋予职业，作为(zuòwéi)主编，倾心(qīngxīn)打造了国内(guónèi)首部《罕见病叙事医学：爱，有温度》，并为该书亲笔绘制封面——金斑喙凤蝶，这是一种甚为罕见的蝴蝶，借由它来表达“病虽然罕见，但生命依旧是如此美好”的理念。她认为(rènwéi)，“医之道，始于慈悲，得于教育，成于勤勉，精于(jīngyú)管理，立于科研。”她期待把“始于慈悲”的“爱”传递下去，继续为“罕见病叙事医学”写下“爱有力度”“爱有深度”“爱有精度”篇章。 在天津市儿童医院，处处绽放着温暖的(de)(de)创意之花。不少文字、壁画，乃至实物的设计都出自刘薇之手，比如儿童健康管理(guǎnlǐ)中心的美人鱼logo是她绘制的；“儿童健康管理护照”里细腻的文字和插画凝结着她的巧思；令人感动的是，那些恰逢(qiàféng)住院期间过生日的孩子们(men)，总能收到一份特别的礼物——一封署名为“儿科医生刘薇”的亲笔祝福信，以及她精心设计的限量版手办。这些温暖的创意，也完美(wánměi)诠释了“有时去(qù)治愈，常常去帮助，总是去安慰”的医学人文精神。 刘薇设计的(de)来自天津市儿童医院儿童健康管理中心(guǎnlǐzhōngxīn)的“密函”（鄂璠/摄） 我国小儿外科(wàikē)主要创始人张金哲曾在邮件中给刘薇写下一段话(yīduànhuà)：“一般(yìbān)儿科目前常有三个字——‘（孩子）怕、（妈妈）愁、（大夫）烦’。其实一个字‘玩’就能(néng)解决。”刘薇希望能和同事们一起，把天津市儿童医院(értóngyīyuàn)办成儿童乐园。在“儿童健康管理护照”里，她为0—18岁的孩子们写下了不同寄语，最后一句是“愿你们历经岁月洗礼，终将成长为自己(zìjǐ)喜爱的模样”。 （本文刊载(kānzǎi)于《瞭望东方(dōngfāng)周刊》2025年第10期，总第933期）